【承花】Shape of My Heart

火光正亮着,木柴劈啪作响,光亮打在每个人的脸上。几分钟前波鲁那雷夫用细树枝扒拉开一边的灰,咕咕哝哝、几近自言自语抱怨沙漠夜晚的低气温;阿布德尔讲起西亚史,讲起《一千零一夜》,一旁的法国人兴趣缺缺地打了个呵欠;故事切换到美利坚,乔瑟夫讲起年轻时代的冒险,听起来像是一部科幻小说。叙述不算成功,法国人裹着被单睡着了,两个年轻人坐在另一头交谈,剩下阿拉伯人洗耳恭听。老英雄抓了抓头发,倒也不再讲下去,道了一声晚安便安然入眠。

 

只有两个十七岁的青年还醒着。火光也困顿了,花京院随手拾起一根细木柴,丢进去。夜晚的沙漠渐渐褪去白昼的温度,他们离火堆近了些。如同在寒秋里找寻温暖的松鼠,几乎是无意识的,他们彼此挨得更近了,近到能够听见对方的呼吸声,近到对方的发梢轻轻触碰脸颊。他们习惯了在沙漠里过夜。刚开始偶尔会失眠,于是两个人就着半明半灭的火光聊天。有时候情况比较偶然,其中一人转过头,发现同伴也醒着,便开始话题。大多数情况下是花京院开始话头。说的很琐碎,声音也很轻。两个人就缩在毛毯里,承太郎充当倾听者的角色,双手枕于脑后。眼前是银河的广阔星辰……那些闪耀的一等星。说到共鸣之处,两个人就稍稍侧过脸,花京院朝他笑一笑,继续话题。说到困顿了,便随意地停下。话题大多都不长。乔瑟夫曾经对他们能有这么多共同话题表示了一定程度的惊讶,后来得出结论,或许是同龄人之间没有代沟,又或者代沟没有祖孙辈那么大。他跟两个年轻人说过这个结论,两个人都表示赞同,为此,老英雄挫败了好几天。

 

花京院伸出十根手指,好似漫长冬日里,躲在家里的某处角落烤着暖炉,仔细而不厌其烦地温暖它们。他们刚刚结束一个话题。有时候对话来得很突然,一瞬间掠过脑海,之后便是填充与展开,直到话题的水杯已经盈满了,二人才会停下来。汲取了足够的温度,他又满意地收回手,稍稍拢起身上的毛毯。睡意涌了上来,迷迷糊糊的时候,刚想道声晚安,承太郎却开始了下一个话题。

 

“有想过回去后的打算吗?”

 

“回去后的……?”

 

又倏然清醒了。又倏然沉默了。火星向外蹦跶,发出了噼啪的声响。这个话题实在算不上好。在这次旅行中,他们需要面对太多的未知与挑战,需要面对死亡,需要面对一切不确定性因素;他们有可能凯旋而归,也有可能葬身于茫茫沙漠。“回去后的打算”……一个最美好的结局和遐想。

 

“如果能回去的话,”他用了一个可能性词语,“先好好休整两三天,再去上课,把落下的功课补上。”

 

就这样?意料之外且差强人意的答案,就连一向寡言的同伴也惊诧了。或许吧……先休息一下……诸如此类的。他转过头。对方嘴里剩下一半的烟忽明忽灭地闪着光,那双绿松石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什么也没有说。话题被抛了过来。他的同伴在等待下文。

 

“那承太郎你呢?”

 

他直视着那双无所畏惧的眼睛。承太郎把烟头捻在沙砾里,一声极小极小的、嗞拉的熄灭声传进耳朵。

 

“回家休息一个星期。不出门。”

 

如同磁带暂停一般的沉默。而后又是一阵急促的、没有任何恶意的笑声,花京院尽量地放低音量。过了一分钟,他又直起腰来,用手指抹了抹眼角。像恶作剧的孩子,他心虚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吵醒熟睡的同伴们后,花京院轻轻吁了一口气。他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什么啊……你不也一样嘛……”

 

对方拉低帽檐,接着又点燃一根烟,看起来就像是个被戳破了伪装,却仍要保持形象的孩子。花京院从毛毯里钻出脑袋,稍稍偏过头。四目相对,高个青年又移开双眼。还真是不坦率啊。他的同伴说,口气里夹杂着轻松的笑意。承太郎铺平毛毯,然后钻进去。他背对着花京院,脊背正接受的火堆的温度。能听到木柴噼啪的细小声响。

 

“晚安。”

 

在火堆也将入眠时,花京院的声音传了过来。“晚安”他回了一句。他没有那么快入睡,有轻轻的,几乎是喉咙里闷着的哼唱声传了过来。《An Englishman In New York》……他记得这首歌的名字,这几年非常流行。那是花京院的声音。

 

 

 

 

女儿十四岁生日。他赶回美国,打算为徐伦庆生。他们父女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他待在海洋研究所的时间远远超过了陪女儿玩耍的时间。在休息时,同事们各自聊起家室,承太郎这才发现他对徐伦知之甚少。

 

作为父亲,承太郎不知道徐伦喜欢的颜色、歌手、食物和流行曲,也不知道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需要什么。他平生第一次感到实际的、有棱有角的可感知的恐惧——他对空条徐伦——他的亲生女儿,一无所知。被问到孩子的具体情况,他罕见地、支吾着一笔带过。他心中的徐伦还停留在穿着蓬蓬裙、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寸步不离的童年阶段。不会顶撞父母,没有反叛心理。事实上,他的确不知道要说什么,也没什么好说的。一星期后他出现在美利坚,三天后他回到了家里。久别重逢的女儿对他的到来显得异常平静,既不兴高采烈也不惊诧万分。她依旧和朋友在外游荡,有时凌晨、有时则是二十三点半——很晚回家。承太郎用这段空闲的时间和前妻谈判,最终达成协议,他来负责这次生日宴会。

 

生日那天徐伦带来了她的朋友们。奇装异服的、戴着鼻环的、低腰裤的和全身纹满各类图案的、嘴里蹦着低俗俚语的、哼着摇滚歌曲的……各式各样的美国青年。这些年轻孩子闹腾了一个晚上。期间邻居上门投诉两次,超分贝噪音惹得他们头疼,末了顺带警告海洋学家管好他的独生女。空条徐伦平日里闹出的麻烦事远远超过他的想象。这个飞车族女孩砸碎过邻居家的玻璃、一个月前进警局蹲了三两天、几乎每门功课都惨不忍睹……出于一个父亲的责任感与义务,在凌晨派对结束后承太郎同徐伦进行了一次单独对话。客厅残留着狂欢后的痕迹:大型蛋糕的残骸,散落到处的彩条、包装纸,还有为人父母最不希望看到的烟酒。承太郎打开窗户,夜晚的风吹散了屋里浓重的烟味。他们分别坐在两张小沙发上。于是徐伦让自己陷在沙发里,用一只脚压着另一只脚,趿拉着拖鞋,像所有叛逆期的孩子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父亲的话。出乎意料,父亲的谈话很短。她悄悄瞥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只过去了五分钟。承太郎停了下来。

 

这个男人和她想的如出一辙,从外表看来没有变化。她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只是隐隐约约记得牵着父亲手的感觉,是一双很大的手。那是年幼时,她所知的最广义的宇宙……现在这个权威式的宇宙就坐在她对面,一语不发。至于谈话,她以“唔”和“嗯”搪塞,却在心里默默播放摇滚音乐。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女孩渐渐地不耐烦了。她蹭着沙发,准备起身洗漱就寝。父亲的声音,却像老式挂钟,沉稳地传来了。

 

“我不会干涉过多,也给予你适当的个人自由,但至少结交一些有益的朋友。”

 

空条徐伦穿好拖鞋,转过身。

 

“爸爸,我想和谁交朋友是我的自由,这和有无益处没有任何关系,我讨厌这样,”她顿了顿,特地加重了“爸爸”的音;咬字很清晰、音量正好,“而且你也不会理解和朋友待在一起的快乐。”

 

徐伦从未见过父亲的朋友,也没听说他有什么要好的友人。空条承太郎似乎总是孑然一人——至少在她眼里,的确如此。父亲没有呵斥,也没有回答,而是少见地陷入了自我沉默。沉默期间他拿起烟盒,又放下。答复近乎自言自语。

 

“希望你有一天也能遇见像他那样的朋友,同龄的……真正的朋友。”

 

空条徐伦歪着头,像是面对功课一般,对这句话感到莫名其妙。他看起来不需要其他人,包括朋友。父亲站起身,一点了,早点睡吧,他说。他看上去很疲惫,是从心灵深处散发而出的疲惫。他的手掌抹过眼眶,或许是光线问题,那双绿眼睛显得不那么明亮了。她揉揉眼,父亲没有看她。他似乎陷入杂糅的不可名状的情绪之中,仿佛陷入深海里,陷入了思维的泥沼中。

 

她站在楼梯的正中央,迟疑地、妥协性质地道了一声晚安。父亲正准备关掉客厅的落地灯,却又停下动作。墙上的挂画引起他的注意,他凝视着那幅画,思考着什么,过了一秒抬起头。他们四目相对。空条承太郎用纯正的英语回答她。

 

“晚安。”

 

他明显地陷入了自我情绪中,即使海的表面依然平静。——那的的确确是孤独,是深蓝色的,如同浪子漂泊、对着世界尽头所产生深深的孤独,是地球上最后一人的孤独。这种自我情绪没持续多久,他又变成了徐伦所熟悉的,平日里的沉默而高大的父亲。实在是太少见了。父亲的眼睛像地上的一潭水,分明倒映着那幅画,还有她从未见过的景象。她咚咚地踩着楼梯,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卧房。她几乎在逃离修罗场。入睡前想起那幅装饰画,一望无际的沙漠占据了整个画面。那似乎是邻居、抑或朋友赠送的礼物,她顺手挂在墙上,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这么想着,在十五岁的第一天,在凌晨一点一刻,空条徐伦翻了一个身,裹紧毛毯。楼下隐隐约约传来了CD的乐声。

 

……那是Sting的歌……《Desert Rose》……是父亲在听……她迷迷糊糊地想,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他已经很久没和波鲁那雷夫联系了。在步入新世纪后,他们只联系过一两次。有次是为了意大利那边的事儿。他们很少见面,对各自的印象还停留在八十年代那次奇遇式、戏剧式、冒险小说式的埃及之行,以至于九十年代中期,他们再次相遇,都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既有旧友重逢的喜悦,又夹带陌生人的过场白。承太郎褪去十七岁独有的冲撞与傲气,成为一名极有建树的学者;波鲁那雷夫成长为正统法兰西人,带着法国民谣的气息,像雨果和福楼拜笔下的主人公……他变得稳重了。这样的改变,就像古旧相片集,轮廓与真人出现偏差,并且悄悄泛黄。

 

二人面对面,自然而然地引出年轻时代的旅行,这是个很好的话题。他们说到乔瑟夫先生,说到老英雄垂垂老矣、说到那些广阔的沙漠、说到了沙漠中的星空和骆驼、说到了死去的故人。……他们说到了花京院。

 

那是一九八九年,八十年代的末尾,他们的冒险被最终定格。空条承太郎回到日本,波鲁那雷夫回到法兰西,乔瑟夫回到美国。花京院的遗体被运回东京,同伴在阿斯旺的某处找到了他。他们对着死去的同伴沉默良久。作为最崇高的敬意,他们找来入殓师,仔仔细细为死者整理妆容。葬礼那天人并不多,亲属、死者生前的友人。友人这块几乎空白。花京院之前也很少提到朋友。见到儿子生前的同伴,花京院的父母向他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为他能参加这次葬礼表示感谢。没有想象中的嚎啕大哭或者抽泣声,即使在这样的场合下,他们依旧行为得体。两位中年人抬起头。他看到他们脸上簇新的泪痕,攀附于脸颊之上,在光线的作用下,像是雨天里的两条泥泞小路。那是无法言喻的、无法计量的悲怆。

于是他不再看那两张深深隐藏着悲伤的面庞了。那是竭力抚平涟漪与波澜的,刚刚经历过暴风雨的水面,用礼节维持最后的平衡与理性。承太郎走上前,那里躺着他的友人。一星期前这是个活生生的人,曾经跟他说过话,聊过未来,讲过之后的学业,甚至是大学。他看着他,如同最后的诀别,献上一束花,又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令人窒息的空间。他突然觉得有些呼吸不畅了。或许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他想。经过拐角,他在光照不到的地方,在无人的过道上,抹了抹眼角。他这才发现指尖有些湿了。连他都诧异自己的反应了。

 

……那是孤独。他在人生的第十八年,第一次见到了孤独的形状。

 

现在他坐在办公桌前,坐在研究室里。年少时的那阵孤独是如此鲜明。随着交谈的深入,孤独在浓雾里露出脑袋,渐渐地显露五官,并且较之于八十年代更为鲜明。他能感知到它的颜色、形状、触感……他见过它,在旅行结束后,在过去的岁月里,曾经无数次的、或多或少见过它。波鲁那雷夫观察四周,他看到墙上挂着的科学图表,承太郎桌上的那几个相框和左侧墙面的照片。他凑过去。

 

是那次旅行的记录。多半是乔瑟夫先生的随手摄影作品。那是他们年轻时候的模样。有一起合影的,法国人占据了大半个画面,挤在承太郎和花京院中间,强迫二人摆出V的手势,笑得无忧无虑。他记得那时他巧妙地避开了花京院的肘击。还有他们行走于沙漠之中的,或者走过街边小道的……他的视线定格在最后一张。这是张放在桌上的照片,用相框好好地保存着。在照片中,十八岁的承太郎和他的同龄人坐在车后座上,他们睡着了。似乎是因为疲惫而入眠。睡得很沉。他们靠得很近,彼此贴在一起,头靠着头,身上盖着一条毛毯。这个瞬间被定格在相机里。在休憩中,他们暂时性地忘记了旅行里的不确定因素,依靠着对方,依靠着值得信任的同伴。就像在茫茫大海中不断漂泊的渔人,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海岛。

“我从以前就在想,你们真的是一对很好的搭档,”这位法兰西朋友跟他说,他放下相框。这是他的肺腑之言,稍稍隔了一会儿,他的音量低了下来,声音里仿佛灌了铅,“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能活着……你知道,他是个很好的朋友。”

 

法国人不再做声了。仿佛中世纪的宗教禁语,他们像无意间犯错的异教徒,恍然大悟时,却又显得迷惘不知所措。承太郎点燃一根烟。烟雾散开了。他把烟头捻熄。

“……他本可以活下来……” 

 

像是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使劲全部力气挣开声带的束缚,疲惫而含糊地离开口腔。波鲁那雷夫看着他。眼前的承太郎既熟悉又陌生。那是一瞬间袭来的洪流,又在极短的时间里消失殆尽,没留下任何痕迹。他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一切言语都失去力量。

 

“放一首歌吧,感觉太沉闷了。”波鲁那雷夫对他说。承太郎打开不常使用的室内迷你音响。他们不发一语地听完一整首流行曲。又关上了。……《Sharp of my heart》……或许《An Englishman in New York》更好。法国人说。有其他歌手的曲子吗?他再次环顾四周。海洋学家对他摇头。没有。言简意赅。这下,这位坦率的朋友耸耸肩,彻底投降了。波鲁那雷夫换了话题,他问到海洋学家的女儿,那个三四岁大的小不点。没想到你都当爸爸了啊。说这句话时他和八十年代的那个自己重叠了,看起来乐观不正经。嗯。承太郎发了个单音。气氛终于变得缓和了。

……那毕竟是幸存下来的友人啊,是他与五十日的挚友共同的友人……承太郎听到了女儿的关门声。这让他重新回到现实中。女儿的生日宴会让他疲惫,他坐在沙发里,继续端详那副挂画。那就是一九八九年的沙漠。他这么想着,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承太郎准备回去了,他要重新回到那艘科考船上。他和女儿在某个阴天的下午道别。那是徐伦十五岁的第一个星期天。他扭开门,徐伦正好从楼梯上下来。她想跟他说些话,却欲言又止。承太郎站在门前等待下文。最后她省略话语,手抬起两下,搔了搔脑袋……还是叫住了父亲。她不大情愿地开口叫了声爸爸。

 

“之前听到你在放这里面的歌,正巧在音像店看到了。没有别的意思。”

 

徐伦递过手中的东西,一张专辑CD。《Brand New Day》。他接过,对女儿说了声谢谢。

 

“你很喜欢他的歌?……我是说Sting。你好像一直在听。”

 

他把专辑放在行李箱的夹层里,确定放好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拉上拉链。徐伦倚在门旁,正仰头看着他。

 

“不……我并不喜欢。”

 

徐伦睁大双眼,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大的谎言,好比一个人每餐都吃着最为厌恶的食物。她不能理解父亲的行为。那是缅怀式的举动,其动机没有任何利益关系,纯净得像春日里的清泉。空条徐伦不了解他的青年时代,那些海洋学同事也一样。没人知道那次沙漠之行,没人见过十几岁的空条承太郎。
                                         

“我认识一个人,他很喜欢。”


难道人的喜好是会相互影响的吗……十五岁的少女默默想着。不知怎的,她认为这句话里出现的人物,和几天前并不愉快的谈话里,父亲谈及的朋友是同一人。她确信着这个推测。她有点敬佩这位未曾谋面的、父亲的友人了。能和父亲成为朋友……她无法想象。





 

直到傍晚,他们结束了为期三个月的实地考察,比计划提前了两周。期间女儿打了一通电话,大意谢谢他的生日宴会——勉强满意。他把测量用具带回船上。同事放下裤腿,接过仪器,决定来一场彻头彻尾的狂欢。科考船变成了游轮,船舱里一度觥筹交错。期间有同事借着醉意吵吵嚷嚷,递啤酒而后被拒绝。他摆摆手,取而代之点燃一根烟,接着又像海底的珊瑚礁,俨然一副不可打扰的沉默模样。

 

于是没人再来打扰这片沉默的珊瑚礁了。同事咕哝着、悻悻然缩回脑袋。狂欢进行到一半,他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他凝视这片广阔的海,仿佛在看一片蓝色沙漠。他轻轻地哼着那首沙漠玫瑰。月光照在水面上,烟头闪烁着细小的光。


END

“I dream ofrain
I dream of gardens in the desert sand
I wake in pain
I dream of love as time runs through my h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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