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花】愛をこめて花束を

ASK上点的年龄操作养父子设定

 

 

 

 

 

人是很容易满足的动物。比如在饥肠辘辘之时吃到一碗热腾腾的面、比如学生时代考试得了高分、比如在寒冷的冬天里吃关东煮、比如在夏日炎炎之际喝冰气十足的子弹汽水、比如玩游戏打通最难的一关……比如现在,加完班并且赶上最后一班电车,都会让人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就是这么个情形。坐在没有多少人的电车上,看着头顶的灯光,随着车身摇摇晃晃,他这么想到。

 

回家时恰巧路过杂货店,店铺前有一对父母,正牵着小孩的手慢悠悠地向前走着。花京院典明快步走过,看到这番场景,又不免放慢脚步,仔仔细细、甚至回过头瞧了两眼。这样的场景让他想到现在的自己。他领养了一位六岁出头的孩子,对于一名二十七岁的青年而言,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没什么特殊的理由,领养了就是领养了。至今为止也一起生活了一年半载。回到家,客厅里一片漆黑,估摸着已经睡了……他打开落地灯,放轻了步伐。

 

悄悄打开卧室的门,承太郎已经睡着了。他有打电话回家,说明自己会加班。虽说确确实实是养父子的关系,但承太郎从未称呼他为父亲,而是直接以姓氏称呼。或许是因为叫不出口,或许就是单纯的不想叫,或许二者兼而有之;对方的姓氏也没有变动。花京院倒也不拘泥于形式主义,也乐得忙来忙去。公司里的朋友——海外部门的银发法国人来家里做客,初次见到承太郎还问了一句这是你弟弟吗?听到正确的亲属关系后,外国友人夸张地张大嘴,像是听到不得了的话题,他有点怀疑朋友的爱心值是否能支持他真的领养一个孩子,直接体现就是花京院怎么看都不像是知道如何当一名称职的大人的家伙。沉吟了足足两分钟,波鲁那雷夫还是决定有话直说。

 

他说,花京院你是不是打算拐卖儿童了。

 

你看我像吗。日本友人反问他。

 

……像。特别像。

 

巧妙地躲开友情的肘击,波鲁那雷夫又瞄了眼承太郎和花京院。一个看起来特别酷的孩子和一个看起来满脸正经但实际上暴力倾向严重的大人。他在心里哇了一长串,心想这要是在法国还得了,巴黎都能被两个人给掀了。真是个神奇的东方民族。他闭着眼靠在沙发上摇了摇头。睁开眼后才发现一大一小两个人正用看皮埃罗小丑的眼神看着他。法国人摸了摸鼻子,再耸耸肩,倒也没往心里去。

 

 

 

 

 

临睡前,他靠在床头,静静地翻着没看完的杂志。感觉门被推开了,他的视线也仍未从杂志上移开,又听到了“吱呀”一声、还有轻轻的脚步声。他放下书,承太郎站在床头,身上套着刚买不久的星星睡衣,一手抱着星星枕头、一手不知该放哪里地蜷成小拳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睡衣比想象的大,买的时候没注意尺寸,本来还害怕太小,所以买了大码;穿在身上就像中世纪长袍,上衣几乎能遮住膝盖,裤腿也拖到了地上,拖鞋露出了一半。见他没有反应,承太郎又向前移动几步,就站在眼前,像一尊小小的石膏雕塑。小石膏犹豫地用拖鞋蹭蹭地板,最后还是向他眨了眨眼。

 

“……有时间吗。”

 

猜也不用猜就知道后头的发展。并非第一次。有时候,在他忙着将带回家的工作作完时,承太郎也会悄无声息地推开门,一动不动站在门口,要过几秒才会慢慢挪到床边。潜台词言简意赅,那就是要大人陪睡了。不过并不会直接说出来,在这方面,承太郎的自尊心意外地高。大概觉得说出“想睡在一起”会很孩子气,也就是很幼稚。本来就是小孩子,岁数连十位数都没有,固然成熟不到哪儿去,说不说其实一样。花京院索性把书搁在床头柜,什么也不做,等着后面的话。气氛却突然沉默,小石膏变成了思考者,不再开口。只有那双眼睛还表示他的的确确在等待——他在等花京院先说话。就这样四目相对,期间那双绿眼睛又别扭地移开了。

 

不管怎么说,小孩子还是有点麻烦啊,花京院在心底偷偷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即使自己也不觉得那是麻烦……

 

“睡不着吗?”他决定先开始话题。

 

“……嗯。”

 

已经在不停搓揉眼睛了,眼皮也在打架,承太郎却还是努力睁大双眼看着他。花京院突然想到以前陪着一起看的卡通,其他都没记住,昏昏沉沉的没看多少,只对火柴棍支在眼皮底下这么一个桥段有印象。他突然想着承太郎把火柴棍支在眼皮子底下是如何的一个情景。想象不出来,花京院悄悄地耸了耸肩。

 

“那就过来睡吧。”

 

他拍了拍旁边的空位。尽管是单人床,不过再加上一个孩子,空间还是绰绰有余。没有回答,他摘下细腿眼镜,稍稍前倾上半身、摸了摸还站着的承太郎的头发。孩子的头发摸起来很舒服,柔顺得像猫科动物的皮毛。过了半分钟,承太郎这才小心地把拖鞋放到一边,挪着爬到他的身边。刚开始还隔着一些距离,过了一会儿,承太郎就像一只小小的毛熊一样悄无声息地、一点点地蹭了过来,屈腿坐在床上。

 

“还不睡吗?已经很晚了哦。”

 

“你先睡。”

 

“难道说……”社会人故意用了夸张的语气,“你怕黑?”

 

“才、才没有——!”

 

难得的高音调,因为太唐突还把花京院吓了一跳。承太郎像只被抢了食物的小毛熊,意识到被大人耍了,又连忙拉过棉被盖在头上,跟平日里不说话阴着脸的形象截然不同。正好睡意涌了上来,继续捉弄他倒也于心不忍,花京院道了一声晚安,顺手关上床头灯。房间变黑了,承太郎慢慢地从棉被里钻出脑袋。花京院转过头,那双绿宝石眼睛眨了眨,像两颗小小的一等星。

 

“刚才开了那么恶劣的玩笑,真是很抱歉。”

 

即使没有必要和小孩子抱歉,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对不起,又帮忙扯了扯被角。接着从被子中伸出手臂,轻轻地把小毛熊揽在怀里。承太郎又恢复了常态,摆出嫌麻烦的模样来,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原来这孩子怕黑吗,看起来就像个小大人,也不爱说话,却会在细小的地方异常可爱……他差点笑了出来,又怕再让承太郎感到别扭,还是忍着笑意,轻轻地扶着孩子的背。

 

快入睡时,迷迷糊糊之间感到承太郎挪着、慢慢地又悄悄地贴了过来,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所有的同龄的小孩所做的,对着信赖的人撒娇……简直就像猫一样,果然还只是个孩子。

 

有什么想法,想要表达什么情感,直接说不就好了。不过这样也很可爱。被完完全全地依赖,除了高兴,还会有自豪感。是和仕事上的成就所完全不同的,如同花火会的冰糖苹果的、甜腻的幸福感。身边就像躺了一个小暖炉,揽着很舒服,有点小时候抱着公仔的感觉。更何况这只小公仔还会略为不安分地、如同一位偷窃黄油面包的小窃贼,尽量不引起注意地挪挪身子,想要换一个舒服的姿势,再往他的怀里蹭。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于是他就在这阵突如其来的、从天而降的幸福的怀抱里,安然地进入了梦乡。

 

睡得异常安稳。困扰了他几周的失眠仿佛从没来过,落叶一般地被风给吹走了。起床已经十点了,闹钟也没有响,幸好是周末,花京院抓了抓头发,这么想到。一睁眼看到时间,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掀开被子、准备三分钟解决穿衣洗漱,脚触地时才想起不用上班,于是又讪讪地准备睡个回笼觉。身边的小家伙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只有星星枕头还老老实实地待在床铺的一角……一边叠好被子,他一边打了个哈欠,稍显睡意地走到客厅。承太郎正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地喝着牛奶。

 

“已经吃早饭了?”

 

问了句没多少实际意义的话。承太郎嗯了一声,跳下餐椅,把空牛奶盒扔到垃圾桶中。刚开始一起生活的时候,花京院一点都不会做饭,并且对早餐报以可有可无的态度,上班来不及就省略进食环节,一分钟解决穿衣洗漱冲出家门;冰箱常年处于放空的状态,隔层上只有几罐啤酒,还有一两盒超市便当,大抵都过了保质期,简直叫人怀疑冷藏电器买回来有何意义;同理电饭煲,是连电插座都照不到的存在。连带遭殃的是承太郎,一大早起床就得饿肚子。

 

这种情况维持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某次,花京院偶然间看到已婚的同事们聊起孩子的话题,凑过去认真一听,这才后知后觉并不是所有人都不吃早餐,也不是所有的小朋友都喜欢超市的加热便当。承太郎基本是他吃什么,就跟着吃什么的状态,从不发牢骚。事后花京院仔仔细细地思考良久,最后得出结论:并非承太郎生性随和,而是嫌麻烦,说出来会很烦,还要解释,所以干脆不说。

 

当晚他怀着罪恶感和愧疚感,心情复杂地买好食材决定亲自下厨,只是做出来的饭菜远没有想象中的好,仅仅是能吃的水平,至于口感和味道,就连味觉最迟钝的人都会忍不住皱眉。花京院表情微妙地喝完了味增汤。对面的小家伙却一脸坦然地吃光了属于自己的那份饭菜,顺带摆好使用完的餐具。

 

“味道怎样……”

 

越问越没有底气,最后的语气词硬生生卡在喉咙口。承太郎却回了一句“还好”。也不知道是真话还是假话,他不是会说谎的小孩子,那应该就是真话了。他用看着小英雄的眼神盯着承太郎看。之后承太郎成了家里的小品尝家,花京院开始尝试下厨,首先试吃的就是承太郎。但不管做什么,回答一律“还好”……想想可能还是嫌麻烦。他只好自己摸索。虽然现在做的饭菜不能算美味佳肴,但至少对得起味蕾们。

 

还有就是早餐。在工作日,事实上没有社会人愿意早早地跟床铺分开,晚睡早起的上班族们珍惜每一分钟休息的时间。这之中当然包括花京院。他的确对仕事怀有热情,但休息也相当重要。效率第一,这是他人生准则之一,而效率又需要充足的睡眠作保证。如果没有这条小尾巴,他恨不得能够掐表划分时间。出于责任感,他牺牲睡眠,总是迷迷糊糊地起床准备早餐。有段时间花京院琢磨着如何做卡通便当,让承太郎带着去学校,也弄出了由外观来说相当可爱且有食欲的作品。只是没过两天承太郎便拒绝继续带去学校,也不想让他再把火腿肠弄成小章鱼的形状。粉红色的、有着樱桃印花的便当盒和卡通主题便当,对一个小男孩来说的确非常奇怪。怎么看都像是女孩子才会用的东西。

 

——在旁人看来,简直就像父母亲为了教训不听话的孩子而弄出的惩罚游戏,用花哨的装饰为难他们。于是某个周末花京院牵着挑剔的小朋友去自主选择便当盒。这次是星星印花的、蓝底的便当盒。比起樱桃不是没好多少吗……付钱时他这么想。之后便当也不再弄花样,朴实简单地摆好孩子所需要的各种营养菜肴,再配上蓝色的便当盒,看起来的确要好得多。

 

承太郎没有走开,而是又坐回餐椅上,静静地看着他吃好早餐。之后花京院洗好餐盘,把碗筷拢在一处,关好水龙头。

 

“今天要不要出去玩?”

 

“不想。”

 

立马被拒绝了。花京院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水族馆啊植物馆这类的,出去走走还是挺好的。”

 

听到水族馆,承太郎表现出了一点点的兴趣,他似乎很喜欢海洋。花京院不记得他有跟承太郎说过相关方面的知识,但是承太郎却能对大陆架、海沟海盆这些概念了如指掌。最后还是在植物馆和水族馆之间选择了后者。考虑到外边很冷,花京院找出儿童围巾,仔仔细细地帮承太郎围上,因为身高差距,他蹲下身,耐心地帮小家伙打理。完成后还像模像样地拍拍肩膀,表示他是个小男子汉;同时翻出的有绒手套,想递过去,却因为轻松熊的款式而被拒绝了;还有一副是 HELLO KITTY的图纹样式,理所当然再次被拒绝。

 

即使他个人觉得小孩子戴卡通造型的手套很适合,也非常、非常想看效果,承太郎却无论如何也不配合。最后只得作罢。昨天刚下过雪,今天又是艳阳天,雪融化时很冷。外头的冷气扑面而来,一出门,承太郎就时不时地搓着手。本来两个人并排走着,走到一半,承太郎抓住了他的手。花京院紧紧回握着,试图用掌心的温度去温暖他。

 

 

 

 

水族馆的人很多。对花京院来说,水族馆不是个游玩的好地方。呆呆地看着海洋生物们游来游去,身边都是带着小孩来的大人们,的确没有乐趣可言。但是对承太郎而言,这地方是天堂。他能在帝企鹅和海豚面前耗上一上午。或许有成为海洋学家的潜质吧,花京院想着,觉得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就这样在水族馆里待了整整一个白天,回去时买了海豚公仔,很大,都快有承太郎一个人高了。让小男孩拿着很奇怪,最后还是花京院夹在手臂间走了。

 

从水族馆到电车站,他们一路上牵着手,踏着新铺的、薄薄的积雪,慢慢地走着,小家伙时不时地揉眼睛,看起来很困,坐在电车上还打了哈欠,不知不觉地把头靠在他身上。小小只的虽然不重,整个倚靠过来,还是能感受到切切实实的触感。是一种极为极为缓慢的,如同轻柔的民谣的心情。全天候陪小孩子游玩很累,工作也很辛苦、有时还会受到上司的苛责,但是一想到有人依靠着并且需要自己,他便充满了责任感,久久不能消退。

 

电车上相对暖和,一出车门,冷气又灌了进来。明明已经困到不行了,承太郎还是仰着头,强装出精神的模样。他不喜欢在人前示弱,就像为孤傲的小士兵,即使成了俘虏,也要保持原来的姿态。对他来说,表现出脆弱的一面有些难以启齿。然而这份倔强又带了点孩子气,和大人的倔强有所不同,就像一个玩偶型的气球,忍不住想要戳破它,捉弄捉弄过于正经的孩子。几乎都要睡着了。花京院看着困顿的小家伙,思考了一下,之后蹲下身。

 

“上来。”

 

他平视着承太郎。

 

“不介意的话,趴在我背上怎么样?”

 

就像所有大人对疼爱的孩子说的那样,是一句相当自然的话。他慈爱地看着这位还不高的小家伙,又握着他的双手,向掌心里呵气。犹豫了三秒,最后没有拒绝,承太郎小幅度地点点头。

 

到家之前,小家伙都趴在他的背上。承太郎把手臂挂在他脖子前边,脸颊贴得很近,侧脸被磨蹭得有点发痒。但是质感很好,软软的想让人捏一下。的确有这么做过,因为小家伙的面部表情实在太过贫乏,在晚餐上,花京院趁着他走神之际,向前倾了倾身子,伸出手来用两根食指扯着嘴角往上拉,想做出标准的笑脸。也在脸颊上弄出了酒窝……但太过好笑了,他甚至想拿过相机记录下这一刻。手指离开时还捏了捏脸。当晚承太郎一声不吭地吃完晚饭,罕见地、彗星撞地球般地站在凳子上洗好自己的餐具,缩在沙发上对着电视不停地换台。该不会自尊心受挫了吧,这么想着,想要拐弯抹角地确认,看起来又不像这么一回事,最后只得作罢。想着想着,花京院又无意识地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

 

“没……,”仿佛被看穿了心理活动,他赶忙转换话题,“明天想吃什么?”

 

“章鱼香肠。”

 

听起来迷迷糊糊的,花京院稍稍回过头看他。

 

“不是不喜欢吗?”

 

“没有那么不喜欢。”

 

“那还是喜欢的啰?”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路灯照在雪地上,泛黄的光晕染了一片,就连之前路人的脚印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吸了吸鼻子,还是有点冷。感觉背后稍稍动了动,正想着怎么了,一条毛绒围巾却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给你。”

 

同样吸着鼻子的承太郎靠在背上,有点闷闷地说着。是那条儿童围巾,成年人戴着其实很滑稽,偶尔经过的路人打量这对奇怪的组合。尽管如此,花京院还是心情大好地说了声谢谢。想使劲地揉一揉可爱到不行的孩子的脑袋,把那平整的黑发弄得乱糟糟的,最后还是腾出一只手,宠爱地揉了揉那头黑发。

 

他想,所谓的幸福,大概就是这样的吧。没有谁比自己更幸福的了。

 

 

 

 

 

作为花京院的好友——即使花京院本人不那么想承认——性格差异过大的波鲁那雷夫尤其喜欢往他家跑。海外部门的福利要比其他部门好太多,外国友人占着天时地利人和能够胡吃海喝玩转东瀛,实在没法远途旅行时就会投靠花京院,美名其曰增进日法人民友谊。司马昭之心太过昭然若揭,这么个理由搁着也不大有人会信。入乡随俗的法兰西人经常会带上伴手礼,其中包括祖国特产,例如某次波鲁那雷夫送了瓶妹妹寄来的香奈儿香水,花京院实在想不到自己家里总共两个男性生物要这有何用。不过有总比没有强,他倒也收下了。、

 

也有日本本土的糕点,羊羹、小豆汤、抹茶点心,比香水实用得多。大多数都给了承太郎。以食物收买人心是个可行之策,好歹承太郎见到他的时候没那么一脸不爽。之前见面,小家伙总要抬起头,像法国革命时期的人民群众看着贵族一般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不屑都写在脸上。虽然还只是位孩子,被一直盯着多少有点瘆的慌。波鲁那雷夫在心里抖了抖又双膝一跪,心想这孩子长大该多不得了啊。与此同时花京院在他心里的形象瞬间拔高两个档,能驯服一只小狮子……他再次摸了摸鼻子。

 

除了花京院以外,这个孩子似乎对谁都是无所谓的姿态。从另一个层面而言,承太郎十分依赖他。至少在成长过程中,一贯如此。对此波鲁那雷夫也难得地、正儿八经地跟友人聊过,提醒他不要太让对方产生依赖。那时他们坐在公司的茶水间里,两个完全不抽烟的大男人聊着有的没的,过了几分钟终于讲到了正题。波鲁那雷夫双手交叠搁在下巴底下,一脸严肃地盯着花京院。怎么了?对方奇怪地问他。

 

“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了不顺?”

 

“不、比那个要严重……”法国人难得正经,“我说啊,会养成依赖的……一直这样教育的话……”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反应了半天,花京院这才明白波鲁那雷夫想表达什么。也不会啊。他说。

 

“……哪有一个小男孩几乎每天都要陪睡啊。”

 

“也没有每天啊。”

 

“……那哪里会有经常帮孩子洗澡的啊。”

 

“没有吗?”

 

法国人像是受到文化冲击一样,夸张地坐在座位上向后仰,发出了一声无可救药的嚎啕。同事们转过头奇怪地看着他们。不顾投来的目光,波鲁那雷夫双手抱头,抓了抓发型奇特的头发。

 

“都要十岁……呃……还是十一岁了吧?再不独立的话,如果放在法国,就得饿死了啊!”

 

奇怪的逻辑。不知道他的中心思想是什么,花京院瞥了波鲁那雷夫一眼。

 

“不过很有成就感。”

 

“我也很喜欢我妹妹啊,也觉得看她长大很有成就感。但是跟这不一样吧?也太宠了吧?”

 

完全没有说服力。在花京院眼里,波鲁那雷夫恨不得用上所有的薪水,给妹妹购置各类奢侈品。比起自己有过之而不及。的确有帮忙吹头发……这类的。花京院拿着电吹风,让刚洗完澡的小家伙坐在床沿,仔细地吹着头发,刚洗完的头发很柔软,还有一点点水汽。不小心吹到脖子的时候,承太郎会下意识地缩一下。反应很可爱,但是一直举着电吹风手也会很酸,所以每次只能弄到半干的程度。

 

诸如此类的对话进行过很多次,每次波鲁那雷夫都会败下阵来,久而久之便随着友人去了。只要那孩子不再敌视自己都好办,还真是特别喜欢撒娇的孩子,虽然撒娇的对象只有一个、方式也很隐蔽。他这么想着,又给喝了杯咖啡。

 

 

 

 

 

 

日子过得很快。什么都没有做,每天就过去了,日历一页页地翻过,每天、每月、每年地换。没有什么实感,承太郎就要成年了。成长期长得非常快,特别是国中时期,明明是半年前买的衣服,拿出来却发现变小了,这样的事情太过常见。承太郎不停地长高,有过比自己矮的时期,那时候花京院还会开玩笑地比身高,“比我矮可不行哦”如此说道。但是当承太郎超过一米八后,花京院就必须要仰着看他,最后承太郎比他高了大半个头。很有成就感……但是在日本社会里,还是太高了。不像小时候,上下学接送时还要在小孩堆儿里费力地辨认一番,现在只需要盯着最高的那个就行了。

 

之前还找波鲁那雷夫讨论过,他想要办一个隆重正式的成年礼,或者说,有纪念意义的生日宴会。法国人提议荒野求生,既刺激又磨砺人。意料之中地被否决,波鲁那雷夫耸了耸肩。

 

“——那就扮个熊玩偶。”

 

“怎么想我也不适合吧?”

 

“不是说你啦,别误会啊,我是说承太郎。”

 

稍微想象了一下,穿着大熊玩偶服装的承太郎,就像迪斯尼乐园里的工作人员,站在人群中手拿气球,或许还会被游客要求一起拍照……在友人的惊诧的眼光中,花京院笑得弯下了腰。

 

到最后也没把熊玩偶付诸行动。生日那天花京院在家里办了一个小小的生日宴,只有他和承太郎两个人。“成年快乐”他真挚地祝福着,递上准备好的花束。

 

那是他对这个青年最为诚挚的祝福,是一种感谢与慈爱的包容。有时候会觉得岁月不饶人,时间过得很快,自己肯定也在变老,虽然也只有三十多岁,但是皱纹肯定也有了。有时候谈到这个,承太郎都会一本正经地回复他“不会啊”。虽然是安慰性质的话,听到后还是很开心。这么想着,毫无预警的,对方拥住了他。

 

“好重……”

 

承太郎几乎把人都靠在他身上。重量相当可观,就像被一只大熊紧紧抱着,被拥抱得快喘不过气了。他试图在不伤害对方自尊的情况下,悄悄地推开一点。有种被熊抱的错觉,实在是太重了,感觉热量都往身上扑。还是被发现了,承太郎看着他,没有说话,似乎在无言地生气。……正想着该如何安抚,却被抱得更紧了。总之,这位刚成年的孩子一点都没想过要放开他。

 

“你好歹也成年了,一直跟我撒娇 ……这样也不行啊。”

 

被熊抱的对象双手下垂着,紧紧地贴在裤腿边,这么说道。中途抬起手,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又放了下来。

 

“你不喜欢我这么做?”

 

“也不是……” 两只手都没法动弹,他本想抓抓头发,只得作罢, “被大孩子的你这么抱着,感觉就像被大熊抱着一样。 ”

 

“很奇怪吗。”

 

没法直接回答 “是。” 况且被拥着的感觉其实很舒服,也很暖和。大概是体型差的原因,自己就像被完完全全包在手掌里的橘子,变得不是很想动了。但是一直站着也很累,担负着两个人的重量,想要坐在沙发上,能够稍稍休息一下。

 

“先放开一下好吗?让我坐在沙发上。 ”

 

“不好。”

 

声音立马传了过来,相当果断的语气。脾气一点也没变,从小就是这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个任性的孩子。就因为这个脾气,在旁人 ——特别是在同龄人看来,相当欠揍。虽然在女生眼里很帅 ……但只要一想到承太郎国中时打架,老师总是打电话告知,他就得马不停蹄地公司赶过去,就算正在外跑业务也得抽身过去,还要跟小伤员们的父母坦诚相见,在责难的眼神的投射下,如同置身于修罗场般不停地道歉。光是想想,就止不住地头疼。

 

花京院端详着这个大孩子,又摸了摸他的背脊。

 

“真是个任性的孩子。”

 

没有回话。知道他并没在生气,花京院继续说了下去。

 

“你现在都比我高了啊。”

 

“这我有什么办法,身高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

 

“明明我也不算矮……”

 

“你想让我把身高分你一些? ”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花京院却像收到圣诞礼物一样,开心地笑了起来。果然还是个孩子啊,他想。就算看上去已经是个大人了,却还保留了少年独有的思考模式,不能说不可爱。轻轻地说了声 “好可爱” 却被听到了,被追问哪里可爱,他难得地、卖关子地闭口不谈,嘴角却露出了笑意。还被熊抱着。有什么好笑的 ……承太郎问。

 

“这怎么能分啦。”

 

不再说话了。高个头的大孩子赌气式地、又小心翼翼地稍稍弯腰,把头架在他的肩膀上。就像小时候无数次的撒娇一样,明明是在撒娇,明明希望被拥抱,也不会说出来,就静静地杵在跟前,一声不吭地盯着人看,直到花京院伸个懒腰,脱离工作,从笔记本后探出脑袋发现他,让他坐在膝盖上,这才会罢休。承太郎从以前开始就很喜欢这么蹭了,头发蹭到皮肤上很痒,肩膀也很酸。花京院在学生时代,还被同学打趣说没什么肉感。这是事实。

 

这么架着,随便一想也知道舒服不起来,说不定头还会疼,但是承太郎却对此乐此不疲。知道是在撒娇,所以花京院倒也不说什么,而是抬起双手,环着令人安心的背,轻轻地拍着,像哼着安眠曲一般,不紧不慢、轻轻地拍着。

 

“你啊……”

 

即将四十的、被幸福感和满足感包围的社会人轻轻抚摸着他的背,稍稍歪了歪脑袋。

 

“无论多大了,都会让人放心不下。大学后独立生活该怎么办呢 ……” 

 

“回家住。不会租公寓的。 ”

 

被抱得更紧了。音量不大,因为头埋在肩膀上,声音受到了阻挡,听不大清。听出语意后,花京院揉了揉那头黑色短发。对方就像只大型黑猫,又往他身上蹭了蹭。

 

“大学毕业后呢?”

 

“回家住。”

 

“工作以后?”

 

“回家住。”

 

“……再之后? ”

 

“回家住。”

 

无论说什么,承太郎就像一台复读机,反反复复回答同一句话。如果被承太郎的同学看到他如此黏人的一面 ……大概会膛目结舌、使劲揉眼睛的吧。就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之际,全人类都疯了才能见到的情景。平日里的高中生总板着一张脸,不管走到哪儿,都是低气压的模样。因此也被说成很有男人味。不知道为何这成了特别的闪光点,承太郎身后总有一堆堆的、如同麦芽糖一般紧跟其后的女生。

 

第一次看到这个场景时还吓了一跳,简直就是众星捧月的夸张场景。作为中心焦点,对于追随者们,承太郎却像在看会走路的白萝卜一样,露出了相当嫌恶的表情。本来还想静静地离开修罗场,没想到对方却发现了自己,径直地从人群中拨出一条道,走了过来。感受到后头年轻女生们的不友好眼光 ……花京院下意识地竖了竖衣领。之后问他为什么不友善些呢?承太郎难得地皱了皱眉头。

 

“因为很烦。”

 

从小就教育要待人友好,显然承太郎没有听进去。大概他的人生字典里从没出现过这个词。好在他从没这么看过自己,也很少表现出不耐烦。只有一次,在花京院做家务的时候,随口一说 “我把你的衣服拿去洗了 ”承太郎却说他自己来就好。语气跟平常差不多,仿佛在讨论早餐要吃什么。还是听出了最细微的不同,这时他才意识到,这个孩子长大了,而且有了清晰的自我意识。虽然都是男性,也不知道在顾忌什么,但是花京院还是尊重他的意愿,把衣服放在一边。

 

其实丢进洗衣机就好了,不必多此一举。不过总不像小时候全盘包办,就连睡衣、皮鞋、书包都按花京院的审美观来。但是如果真的买回来了睡衣,或者其他日常用品,虽然不喜欢,承太郎也会用,而不是放在一边生灰尘。比如星星睡衣,几乎从小穿到大。

 

“以后也想,能够永远吃上你做的饭。”

 

被突然放开了,青年认真地看着他,说出了告白式的话语。内容简朴得简直像日常对话,明天要吃咖喱、后天想吃荞麦面。如此的即视感。还真是富有个人色彩的表达方式……花京院多眨了几次眼睛。今天意外多话啊,他说着,又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开心地笑了出来。

 

就是这样的,拥有最美丽的绿松石色彩眼睛的、像一只大型黑猫的、对他人冷淡而又最依赖自己的、看着他一步步成长为出色的青年的、明明和可爱一词沾不上边却又的确如此的大男孩——

 

这就是自己的、世界第一的宝物吧,无论谁都不能抢走的,就像是一等星一般的闪耀的存在。用全世界来交换也绝不同意、绝对不能交给别人 ……一边确认着自己的心情,他一边张开双臂,再次拥抱住这个大孩子。

 

 

 

 

 

END

 

“二人で写真を撮ろう /两个人拍张照吧
かしいこの景色と /和这令人怀念的景色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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